高考结束,同学们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拍毕业照。
出人意料的是,海也来了。
他面色青灰,身体消瘦得厉害,我搀扶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很急促。我去图书馆查过资料,知道这些都是败血症的症状。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它流下来。
他说:“马马也,你又不是见到鬼了,瞧你那个样子,别这么怂好吗?”
我勉强笑笑,但肯定笑得特难看。
他说:“我病情控制得不错,不过今天我是偷跑出来的,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轻轻拂开我的手,示意我说他很好,然后就走进了人群,就像是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我有很多话憋在胸口,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又不见了,好像从没出现过。
就连班级合影的时候,他也没再出现。
最后一次见到海,是在医院里。
他被隔离在那个小小的白色房间里,病痛的折磨让他瘦脱了形。
我穿好隔离服走进了房间。
他听见有声音,微微张开眼睛,看到是我,费力地笑了笑。
他轻轻地说:“马马也,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佯装生气地故意背对着他,其实是在偷偷抹眼泪,我说:“你丫别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就是有点小病吗,你要不赶快好起来,我就看不起你。”
他勉强支撑着想要坐起来,我赶紧替他把床头摇起来,又垫了一个枕头。
他说:“马马也,我自己的身体,你们谁也瞒不了我。我倒是挺放心不下你的,你脾气太执拗了,不要总是跟你爸还有你继母对着干,你试着跟他们一起。咳咳咳……”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他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你要是见到她,替我把这个东西送给她。本来打算毕业那天跟她表白的,谁知道这一病,就错过了。”
我说:“这还不简单,我带她来看你,她会来的。”
海说:“不用了,我没法再给她什么承诺了,也不想成为她的负担。我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她一辈子都过得幸福。我有一段没有遗憾的初恋,我很知足。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去打扰她。”
这个傻瓜,一直怕成为别人的负担,一直笑嘻嘻地活着,任何事情都装作不以为意。他总是说,这世上没有了他,或许会变得好一点点。如果没有了他,别人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他至少改变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让我学会了看到生活中的美好,让我看清了阴霾和阳光的界限。即使身处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也要面带微笑地朝着阳光的方向大步奔跑。
2001 年 8 月 13 日,海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海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愿意拿心交换的朋友。
也许有一天,我会老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他的微笑我会永远记得。
那个招牌式的干净的微笑。
在出入境办事大厅的宣传栏里,那张熟悉的面孔微笑地看着我。
过往一切又清晰了起来。
岁月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照片里的她依然会让人有一种想要安静下来的感觉。
我终于找到了她,这一别就是十五年。
不知道海会不会怪我,过了这么久才找到她。
我排到她的窗口,她例行公事地翻开护照,又抬头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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