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无比沉重,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摆脱它了。就算是有人陪伴,也无法抵消杨紫消失后所带来的空洞。孤独不只是一个代表空洞的词语,而且是一种无法摆脱的重量。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我渐渐忘记了杨紫的模样。她的微笑、她的鼻子、她的雀斑、她下巴的弧线,相互孤立,形不成一个整体。一想到她,心里还是丝丝拉拉地痛,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那胎记和疼痛成为我和杨紫唯一的联系。
这疼痛持续了七十年,还是八十年,有点儿记不清了。
一百零五岁的时候,医生为我换上了人工肝脏。一百五十岁的时候,除了心脏,我身上大部分零件都已经被人工器官所替代。我想杨紫现在也一定和我一样,变成了半人半机器的怪物。我的胸口不再有感觉了,她的手也不会再痛了吧。
再也不会有人会因为想起某个人,产生丝丝拉拉的痛感了。
二百岁的时候,我的肩膀出了点儿机械故障,到医院去修理。机器人医生面无表情地替我置换了肩膀上的零件。
半机器半人类的护士替我检测身体状况,她说可以把脑袋里的海马体置换成电子存储,并把记忆和意识输入到电脑当中,只要是能存储于海马体中的记忆都可以转化成可视性画面。
我欣然同意,把记忆都存入电脑中。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记忆的标注年份远远超过了我的年岁,最早一段记忆竟然出现在五百万年前。
护士说,这些记忆究竟是臆想出来的还是所谓的转世轮回,目前还没有确切的依据。有些奇怪的记忆,是因为海马体存储的时候不一定都能够调取出来,换成电子的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
我从文件夹中找出最开始的那段视频,点击播放。视频是我的视角,我旁边有个原始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原始人的手上有一块和杨紫一模一样的胎记。
07
原来,那胎记一直都在,并不是有谁砍了她的手。
接下来,我翻看脑海中的这些片段,毫无例外地都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她的手上有一块胎记。在古埃及、在罗马、在唐朝、在中世纪的欧洲、在南美大片的种植园里、在战乱的非洲大陆,一战、二战……在每一段的人生里,我都和这个人相遇,相爱,度过一段岁月。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注定要和这个人相遇,无论皮肤是黑是白、无论疾病和灾荒、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唯一的疑问是,为什么杨紫没有回来。
我向医院调取了当年的医疗记录,资料显示 2001 年 9 月 11 日,确实有一位叫杨紫的年轻女性接受过抢救,不过她当天晚上就被判定为脑死亡,她的心脏被移植给了一位受伤的警官。
那警官就是我。我整整昏迷了三个月,并患上了应激性失忆。
原来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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