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英雄

--作者：魏新功

1985年8月1日，《文学报》刊发的一篇文章为《雾》，其中记述了一位叫周小波的战士，18岁，南疆战场上，他所在部队所在班在插入敌人雷区之后，这个小战士第一个滚下身子，压响了一串地雷，作为部队的师组织干事，作者说他有幸看到了这撼动心魄的壮举，那映在拂晓霞光中的身影，使他终生都不会忘怀。

在受了重伤的周小波病床前，透过厚厚的绷带，师政委刘彬传达着部队对周小波这位小战士的嘉奖，俯在他的耳边说：“你是英雄啦！你是人民的好儿子，我们要给你报功啦！报中央军委……”声音里满是为他骄傲和自豪的温情。

身处部队基层的周小波很少有机会和师政委靠得那么近，目光里透着拘谨，看上去有点迷惘，作者说他猜想可能是周小波没有听清师政委的话。

于是作者灵机一动，从文件包里拿出了由他起草的《关于报请授予周小波同志滚雷英雄称号的决定》复印件给他看，以便让这个即将远行的农民的儿子得到一些心灵的慰籍。可是，周小波目光里完全没有看了报告的喜悦，一层雾样的东西罩在他的瞳仁上，他的头微微一动，好像要说点什么。因为上战场之前，周小波曾给作者说他的妈妈得了癌症，如果他回不来了能不能让妈妈到部队看看病，再就是他还有个哑巴哥哥，村里办工厂不让他哥哥进厂干活挣钱，哥哥在家种地。作者想可能是小波放心不下妈妈和哥哥，想有个交代。

于是作者就把周小波家里的情况说给了师政委，政委为之动容，他俯下身子对周小波说，你放心，组织上一定安排你妈妈看病！可是周小波并没有因政委的话表现出欣慰，相反，他是将眉头微微一皱，很痛苦的扳到了一起。于是作者又向他说你哥哥的工作，我们也会想办法的！可是，周小波眼睛里的雾仍未散去，这让作者惶惑了！这时候师政委眼睛亮亮的，以为是周小波想对自己的战斗情况进行补充，就问护士，他能写吗？当听护士说周小波的右手还能活动时，作者拧开钢笔，塞到周小波手里，护士递过病历夹做垫板，作者双手托着……

汗水在周小波额头上沁了出来，足足15分钟，他写下了15个字：我不是滚雷英雄，我是被石头拌倒的。

这15个字使作者瞠目结舌！师政委脸色陡变，久久地盯着作者的脸。

……

作者说他看到周小波写完那15个字后，眼睛像散了雾的天空，那么明净，那么清澈，并且有一缕柔情彩云般飘来。那一刻他能读懂周小波：可爱的世界，我去了，我没有给你留下一句假话，我的一生都是真实的呢……

当时，周小波躺在一张钢丝床上，南疆的雨天雾很大，屋子里雾气蒙蒙。一切抢救措施对于报过病危的年轻生命都无济于事！他的伤势太重了，眼上，腰部，脚部，左臂都缠着绷带，那张原曾红润的娃娃脸，变得苍白和短小———敌人的地雷炸掉了他的下巴，致使他不能再说话！

……  

这篇文章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作文课上读给我们全班的，当时我上五年级。他一字一词地朗读，全班同学凝神聆听，然后让我们写读后感。这么多年了，周小波一直在我心中，每次五四青年节和建军节我都在心里祭奠他。 记得当年老师曾对我们说，年仅18岁的周小波完全可以默认自己是奋不顾身的“滚雷英雄”，这样他牺牲后会有很多的鲜花和掌声，更重要的是他的妈妈、哥哥以后的生活也会得到妥善安排，这是国家对英雄应有的缅怀和告慰。然而，周小波最后留下的不是豪言壮语，也不是托付后事，却是一个真相：因为不慎被石头拌倒，因为被石头拌倒而压响地雷！

越南反击战过去三十多年了，周小波如果健在，也已年过半百，他一直是我心中崇拜的英雄之一，我为我们的农家子弟不以自己身份的卑微说真话而感动，也为他的农民骨气心生深深的敬意。生命最后一刻，道出了压响地雷真相，而正是这真相表明了他是多么地热爱生命，多么地热爱生活，多么地眷恋人世啊！

说真话更需要勇气和力量！！！不为利益所动，敢于说真话才是人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