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苜蓿 作者: 穆明祥
农历三月中旬,回老家探亲访友,在姨母家小住数日。此时,正是苜蓿生长的黄金时期。姨母家的果园里套种了紫花苜蓿,一畦一垅,绿茵茵、嫩闪闪的,好看极了。据姨母说,卖苜蓿的黄金时间已经过了,苜蓿刚长出嫩芽的时候一斤可卖到二三十元,现在只能卖到一两元钱。不过,在苜蓿最值钱的时候,即便是种苜蓿的人,把苜蓿掐回来后也舍不得自己吃,都会拿到街市上去卖,只有长到一拃左右长,价格回落的时候,才舍得大饱口福——我去的时候,也正是这个季节。
笔者的幼年,可以说是靠吃苜蓿生活的。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天天都要提上小篮子去掐苜蓿,供家人食用。那时候山区农家大都自己不种其它蔬菜,苜蓿是唯一既当“粮”,又作菜的东西。再后来,苜蓿地都属生产队集体所有了,有专人看管,是供生产队大牲畜的草料,社员一般是不让掐摘的。只有偷空在正中午看管员回家吃午饭或睡午觉的间隙,乘机掐摘。如运气不好被发现,不仅所掐苜蓿会被没收,还会受到严厉批评的。
苜蓿的吃法很多,现在大多是拌凉菜吃。可在生活紧张的那个年代,苜蓿主要是掺和着面食作为主食用来充饥饱腹的。在我小的时候,农村最常见的吃法是:将苜蓿掐来洗干净后,如有洋芋的话,再将洋芋切成小块掺入其中,首先入锅压到铁锅的底层,上面均匀地蒙上谷子面或玉米面(不过那时候人们都穷,大多用高粱面),然后沿着锅的周边漩(浇)上适当的水,再将锅盖盖好、捂严,用柴火烧上半小时左右即可。揭开锅盖后,用铲子或筷子趁热搅拌,使面和苜蓿粘黏在一起,一人盛上半碗或一碗,作为一顿的主食。我们老家把这种吃的叫“囷馍”(当地土话,音是这个么个叫法,究竟是那两个字,我也没办法说准确,我想大概与“焖馍”的意思差不多吧)。不过,现在我发现做这种“囷馍”的花样已经翻新了,有将苹果、梨之类的水果切成小块掺和在里面的,这样做出来的“囷馍”吃起来味道会更好。的确,在生活紧张的那段时间,苜蓿可以说是救活了无数人的性命,应该说对人类的贡献可谓功莫大焉。
这几天,在姨母去掐苜蓿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去帮忙。在帮姨母掐苜蓿之际,我却油然而然地想起了儿时掐苜蓿的一次“历险”经历。记得在五十多年前,差不多也正是这样一个季节,正值苜蓿长得茂盛,却尚未放花,虽不比刚破土,芽长一两寸时好吃,但在当年生活紧张的情况下,用来充饥饱腹还是挺诱人的。在一天的晚饭后,夜幕徐徐垂下,一群人聚集在我家巷道的开阔处,一个比我大十来岁(当时我还不到十岁)的愣头小子撺掇着大家去偷邻村的苜蓿。其摩拳擦掌、挽袖子捋胳膊地说一旦被看管的人发现追来,他会冲锋在前,保护同去的人,决不会让同去的人受伤或被抓去,让大家放心跟着他去,我也硬着头皮跟着去了。我跟在“大队人马”的后边,高一脚、低一脚地摸到了邻村的苜蓿地,可还没等我掐上几把苜蓿,就听见有人喊着追了过来。待我反映过来时,那些说大话的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我也开始拼命地逃跑,可我那能跑过追赶来的大人呢?我在一个地埂子下边连扑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还是追来的人把我抱着推了上去,并说让我“赶快跑”。这样,我才跑了回来。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好笑。不过,那次经历对我的教育很大,从此,我下定决心再也不干那些小偷小莫的事了。
苜蓿真是一种好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