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情结 作者: 穆明祥
近20年没有拾过苦菜了,日前回秦安老家,又体验了一把拾苦菜的乐趣。当我一把一把地拾着绿茵茵、肥嘟嘟的苦菜时,不由地触动了我的苦菜情结。
自从我会帮大人干活的八九岁开始,直到二十岁离开家乡工作前,都是与拾苦菜有着不解情缘的。当年拾苦菜的心情,肯定是没有像今天这样带着怀旧的情结,有着愉悦之感的,那时完全是一种为了生计而劳作的本能活动;后来参加工作到兰州,成家后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因工作单位的周边有苦菜,便又有了一段拾苦菜的过程;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工作变动,把家搬到七里河区居住后,就再也没有拾苦菜的机会了。
苦菜,我国大部分地区都有。苦菜,在我们老家叫苦苣。苦苣的种类很多,有甜苦苣、麻苦苣(很苦,且菜质较硬,不好吃,一般人都不会吃的)等之分,人们经常食用的是甜苦苣。虽说叫甜苦苣,其味还是苦的;只有炸浆水经过发酵后,才会去掉苦味。每年的清明节前后,苦苣就开始破土长芽了。慢慢地随着天气渐热,开始长高、长大。苦菜属野生(现在也有人工栽培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属菊科,有很强的耐寒、耐热、耐旱和耐瘠性,生命力极强,无论在田间地埂、山谷坡地、河岸沙滩等,都能茁壮成长。
当年人们拾苦菜的目的,主要是用来炸浆水的,根本不知道还能凉拌着吃的。因为那时农村都很贫困,家里经常是缺油少盐的,就是凉拌上也不好吃。人们把拾来的苦菜摘干净,用清水将泥土洗净后下锅用开水焯,待叶子全部焯蔫(不能焯得太烂)后捞出,再用清水淘洗数遍,然后使劲攥捏,挤掉水分,抖散后续入菜缸,再烧一锅面汤(面汤的多少要视苦菜的多少和缸中存留浆水的多少而定)倒入其中,翻搅均匀后盖上缸盖,捂上一两天,经过发酵,浆水就酸了。炸浆水烫的面最好是要用白面。可我小的那个时代,一年里一家人能见到的白面是有数的,一般是用谷子面或包谷面来做。我婆(我们那里把奶奶叫婆)炸的浆水特别好,味道纯正,非常清香,隔壁邻居家不时都会上我家来要。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老是不愿意让给,我婆就开导我说:“王世万,还缺根闩门担。我家有东西让人家来要是件好事,别那么小心眼!”我婆炸浆水好的原因,就是舍得用足够的白面做面汤。那时,我家一年能分到的麦子不多(一年的粮食都由生产队按人口和工分分配),不管怎样,总是要千方百计地省出一部分留着炸浆水用的白面。记得有一次,我婆炸浆水时,我怪她炸浆水用的白面多了,汤稠了,总想着把白面省下来做饭或馍吃。可我婆说:“傻孙子,菜缸不是菜缸,菜缸是面缸。面不好或少了浆水就不会发酵,酸不了,做出来的浆水除不好吃外,甚至还会坏掉。”也真是的,那时农家别无其它佐食的蔬菜,饮食中主要是靠浆水来调味的。一家人做上一锅包谷面或高粱面的饭(或汤),撒上一撮盐,舀上一碗浆水酸菜往锅里一倒就算是调味和佐食的蔬菜了。如一旦把浆水给炸坏了,没有浆水调味的饭,吃起来就更是没有味道了。
我参加工作后,曾经一直在兰州供电局龚家湾220千伏变电站工作。一出变电站的大门,周围都是龚家湾地区高家庄一带农民的农田。每年清明节以后,农田里到处都能找到苦菜的身影。在我成家后的上世纪80年代,因为成家有条件了,工作单位周边又有天然的、上好的炸浆水用的材料资源,便将从我婆那里学到的炸浆水的手艺用了起来,自己开始炸浆水。从此,我的浆水小坛子可以说是常年不断(冬天没苦菜的季节,当然是用芹菜、莲花菜之类的蔬菜代替),因为从小养成的饮食习惯,喜欢这口。我可能是完全继承了我婆炸浆水的秘籍手艺,炸的浆水同样清香可口,味道怡人。就连南方来的对浆水不感兴趣的同事,甚至年轻的当地学徒,也都喜欢上了这一口。尤其是在六七月的炎炎夏日,从兰州市骑车来接晚班的同事,总是要将自行车停在我家楼门口(我家住在一楼),喝上一碗清粼粼、乳白色的“穆师傅的浆水”,最后说上一句“穆师傅炸的浆水真好喝”后,便快意地去接班了。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来,仍有一种快慰的感觉萦于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