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 9 月 11 日,星期二。
那天我值夜班,晚上十一点开始例行巡逻。整个辖区走一圈,需要一个半小时。
十一点半左右,我走进街角的小超市。店老板仰头盯着电视机,电视里反复播放着两架飞机撞向美国世贸大楼的画面。
绝望的人们从倾斜的摩天大楼往下跳,如同风中的纸屑,凌乱地飘荡在空中。上一秒还是世界中心的天之骄子,下一秒就不得不为自己选择一种死法。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还是命运早就设定好的某种程序?
如果一切都按照设定好的程式按部就班地进行,那么所谓的命运的转折,不过是一些注定要发生的触发性事件。比如 911 事件就是触发性事件,是不可避免的,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对于我来说,如果 2001 年 9 月 11 日我没有当班巡逻,或许杨紫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未来,也许都将与我无关。
世贸大楼坍塌的那一刻,杨紫也差点儿死掉。
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像打沙袋一样,将拳头狠狠地砸到她的脸上、身上。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女孩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男人还在狠狠地踢她。我急忙上前制止,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搏斗过程中,我的手臂和身上都挨了几下,着实费了很大力气才制服他。我把他铐在路边的栏杆上,他依然狂躁地扭动着四肢,嘴里不停咒骂着。
女孩满脸都是血,被揍得已然看不出模样,她的额头和眼眶都有开放性的伤口,血一直在汩汩往外冒。我抓着她的手,试着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她呼吸微弱,已经失去了意识。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开始对女孩进行紧急抢救。我和赶来支援的同事把男人塞进了警车里。
救护车上,医生帮我处理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的缘故,我有点儿头晕。医生给女孩的头部、身上绑了各种仪器,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有点儿疲惫。很快我便失去了意识,陷入昏睡。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躺在急救室里。我的身上缠着纱布,但并没有疼痛的感觉。我匆匆套上警服,赶回了所里。
打人的男人依然神志不清,直到天色大亮才清醒过来。他说女孩是自己的女朋友,两个人昨晚闹了点儿矛盾,自己一怒之下多喝了几口,后面做过些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当听说女孩被自己打到进医院抢救,他才露出了慌乱的表情,并说想去医院看看。
我开车带他来到了医院。医生说女孩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男人看到女孩头上缠着绷带,整个脸肿得不成样子,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心痛女孩,还是害怕女孩死了,自己也要赔上一条性命。
我更倾向于后者。经过调查,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女孩施暴了。一年前,他因为殴打女孩被拘留过,但女孩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现在看来,拘留十五天并没有改变什么,无论是他的暴力倾向,还是女孩对他的留恋。
03
我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莫名的好奇,竟然还有一丝心疼。
她叫杨紫,1980 年生人,刚满二十一岁,身份证上的照片显得有一丁点儿土气。外地户籍,父母都已经过世。除此以外,再也找不到更多的信息。
昏迷一周后,杨紫终于醒了。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因何而受伤,那一段痛苦的记忆彻底消失了。医生说这是一种应激状态下的选择性失忆,病人可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从这种状态中恢复。对于男友为何会对她施暴,她始终不愿多谈。
杨紫的男友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服刑,我成了最有力的直接人证。
对于杨紫的过去,我有着各种疑问各种猜测。但在我们相处不长的时间里,不去试图探究彼此的过往,成了我们的默契。
她的伤逐渐愈合,好看的样子一天一天变回来了。
我看着她的脸,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及鼻翼两侧的点点雀斑、下颚逐渐收敛的弧线、把头发拢在耳后露出的薄薄的耳垂。实在无法揣测,怎么能有人忍心去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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