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毛是个摄影大师。

当年她还是一个摄影小白，拿着傻瓜机到处实验。

有次我们一起去厦门，她自告奋勇当起摄影师。她男朋友老李责无旁贷当起模特，拍着拍着杨小毛突然劈了个叉。我们目瞪口呆，惊恐地问，小毛你...的屁股疼吗？小毛同志45度向上翻白眼，说，你们懂个屁，这个叫摄影角度！

回来后我们一起导照片，我眯着眼睛端详半天，疑惑地问，小毛，这张照片老李在哪里？

小毛指指照片的右小角，说不是在这里吗？

我认真辨认，终于从那脱离地心引力的三根头发辨认出了老李。

……不是说要拍人像吗？只拍到发型啊！眼睛呢？额头呢？

杨小毛同志突发奇想学摄影的原因是，她想把每天看到的东西记录给老李看。

老李大小毛三岁，毕业后去了北京，两人就这么开始异地恋。

小毛说自己嘴笨，无法准确描述自己每天的生活，不如就用拍的。

我说，小毛如果你的摄影技术一直这样，那你每天的生活......也是挺凄惨的。

拍着拍着，小毛的技术居然一天天好了起来。一开始只能把我拍成赵本山，后来可以把我拍成吴彦祖。拍照技术好了，自拍也慢慢多了起来。最后她学会了三脚架，顺利地跟老李自拍，做成手机桌面。

小毛不止分享自己的照片，也分享每天看的电影听的歌，看到好笑的段子就截个图给老李。

我看着她每天乐此不疲，由衷感叹：喜欢就是看到所有美好的事情，都想和那个人分享。

上海越来越难得下雪，小时候每逢过年前，都会下场雪。现在一整个冬天，可能都下不了一场完整的大学。大前年的一月倒是下了场大雪，小毛同志飞奔出家门，拿着单反对着天空猛拍。

是的，小毛用起了单反。作为一个学生党的她，为了这个单反存钱存了很久。

而那天的同一时间，张家港也下了雪，我也拿着手机拍了拍。回头我俩拿出照片对比，小毛拍的上海充满异域风味，而我……连一片雪都没拍清，拍出了一片头皮屑。

小毛第一时间把照片发给了老李，老李也投桃报李拍了北京的雪景。小毛拿着照片在楼下

小区左蹦右跳，摔在雪地里一个人乐呵，整个心都快融化，一点也不觉得冷。

这就是属于她的恋爱，互相分享身边的事，就像是在彼此的身边，没有距离。

第二天，小毛发烧了。

小毛抱着想把自己的人生都分享给老李的想法生活着，可慢慢地老李不想听了。

小毛分享歌给老李，说每首歌都代表自己的心情。老李刚开始还会分享回一首歌，后来变成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回复。小毛分享照片给老李，老李也不再发回一张照片了，也就是发个我知道了。再后来小毛的话还是那么多，老李却只有一个表情了。

他俩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旅行时小毛带着一套设备太沉，超重了。本来一件小事，最后吵得越来越凶。话题从行李超重变成了你喜欢的东西不代表我喜欢，再变成最近工作忙，

我想留下就得拼命做业绩。

那时小毛还没有毕业，老李说的话太遥远，渐渐地吵不动了，航班的时间也过了。 

异地恋每次相处，对另一个远来的人就像旅行。小毛去北京，老李总是加班，她就一个人把北京逛了个遍，拍完故宫拍长城，拍完三里屯拍西单。她还是会把照片分享给老李，但没有回应。去完北京之后，两人分手了。

小毛说，对他人投入，换不来等量的关心，何必呢？

我劝和不劝分，说不定老李只是这阵子很忙呢，之后会好的。

小毛说，或许吧。说完两行眼泪就下来了，边哭边说，昨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

我错愕，才想起小毛就是想跟老李一起过生日才去的北京。

小毛说，我一个人坐地铁，等他下班，可一直等到地铁末班车都没等到他。后来我回家给他收拾房间，收拾行李，突然觉得陌生，我在他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没有留我的牙刷，没有留我的毛巾。一点多他才回来，回家就倒头大睡，却忘了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