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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胡杨(新散文)郭 健

时间:2021-10-27 00:47:35来源:中国甘肃在线编辑:赵小春点击:

戈壁胡杨(新散文)郭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多事之秋,我随团走进金塔胡杨林。

金塔胡杨林甘肃金塔胡杨村那片人工开垦的水乡泽国。当地人引水种树,建造亭台楼阁和小桥流水,弄出一块供人们观赏拍照的旅游景区。

景区里,胡杨、红柳、沙棘、芨芨草和芦苇星罗棋布,交相辉映。胡杨婀娜,湖水荡漾。湖光山色,一片温柔。

这里的胡杨沐浴风的轻抚和水的滋润当大漠旷野吹过略带寒意的秋风时,胡杨林便由浓绿变为浅黄,继而变成黄红色

光顾这里的游客多数是为了拍照留念。她们成群结队、各自带来满满一拉杆箱衣服和摄影器材。浓妆艳抹,极尽铅华。搔首弄姿,风情万种。匆匆拍照又匆匆离去。

享受了繁华,听多了赞誉,胡杨林依旧孤独地立在那里。

当地人说:这些胡杨是当年的知识青年插队时栽种的。是她们用稚嫩的双手,创造出这片神奇。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日月轮回,物是人非。半个世纪过去了,作为当年这块土地上的带队干部,我实在说不清到底哪一棵胡杨是知青种下的。

但是,这片沙丘上的绿色和这片胡杨,绝对是受到当年知青扎根农村和植树造林理念影响而人为的结果

首届黄河知青文化旅游艺术节的文艺演出,在周边全是胡杨的胡杨广场进行。

看老知青跳舞,我突发奇想:虽然舞蹈有健身效果,但实在不应该是老年妇女的表演项目。除非你是搞专业的,除非你跳了一辈子舞。比如赵青,比如杨丽萍。就算是秋后的蚂蚱,就算是徐老半娘,也还秋色夕阳,也还有点抢眼。

有人说,老年人跳舞有没有美感都是其次关键是让人联想到饱受诟病的中国大妈”。尽管她们激情满满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是歇斯底里。

至于那些磨磨唧唧一言不发一成不变还死长死长能从头走到末尾的老年旗袍秀,更是谁爱遭罪谁去,谁爱看谁看去。

舞台的远处就是戈壁。胡杨似乎没有“来龙”,也没有“去脉”。绿洲和沙漠之间没有“过渡”。断章取义,随意生长。它们在同一片广阔的苍穹之下,水火不容,却生死与共。

人的力量在这里展露无遗。没有人烟的地方,是光秃秃的戈壁,死一般寂静。有人的地方,就是一派生机。

景区内停放着十来节报废的绿色火车皮,做餐饮和游客娱乐休闲之用。车皮上画着西部的骆驼和苍老的胡杨,滑稽而另类!

有人说,金塔胡杨林是人工的,女性它年轻、静美、温柔、婀娜风姿绰约它与水相伴,风情万种。但却软塌塌的,都长一张面孔。

是的。从金塔胡杨那里,看不到胡杨的顽强、沧桑、奇迹和雄宏。

金塔胡杨不需要把根扎到二十多米与空气隔绝的地下去寻找生命之水。金塔胡杨与雄浑、苍劲和坚韧不拔无缘。

在金塔,我看到了胡杨林的蜕化和变性。感觉到一种男人被阉割了的痛。

因为,这种美虽然婀娜,虽然引人千里奔袭,引得游人如织。让游人流连忘返,留下一生最美的瞬间。虽然拉动了一方经济,可对胡杨生命的本质来说,却是一种退化、变异和阉割。

这无疑是戈壁胡杨的一次凤凰涅槃,是孕妇产前剧烈的阵痛。

我的思绪回到了上世纪下半叶。

那一年我刚参加工作,被派往与金塔一步之遥的安西(今瓜州)带队。

解决知青点的烧柴是知青单位和家长必须做好的事情。单位每年要两次派车派人,北去马鬃山的大漠深处,进入蒙古境内的额济纳旗去打柴。

在戈壁深处,才真正守候着顶天立地的胡杨。

沙漠一望无际。有生命和曾经有过生命的胡杨就那样傲立在苍穹之下。那种庞大、震撼、雄浑让人肃然起敬,让你不忍下手。

有人说,胡杨简直就是沙漠之魂。

李申是我编写庆祝建国五十年甘肃人民建设成就的大型系列报告文学丛书《当代中国》时的副手有一次他从额济纳旗回来,兴奋不已打电话告诉我,说他远远地看见胡杨林就热血沸腾。大巴车一停,他第一个冲下车并且跪倒在地。他说,是透彻心扉的敬畏之情促使我这样做。”他一连磕了不止三个响头,前额贴地,长跪不起,泪流满面。

我有同感。胡杨的生命叫坚强它的坚强叫悲壮,它的悲壮叫永恒。

环境造就生命。亿万年以后,戈壁胡杨进化成一种特殊的落叶乔木。它把身子长成了松柏的模样,树皮粗糙而且多层。树叶厚实,坚韧、拼命和不遗余力地保护水分,以减少水分蒸发。

胡杨的根伟大和不同寻常,坚强和生生不息。它以撑起生命的绿为己任,让胡杨高傲地伸向天空。不论是沧海变成桑田,桑田变成沙漠,这根依然伸向地下,滋养生命。

胡杨穿越了宇宙洪荒,凝聚了天地玄黄。作为最早的植物群落,在这个神奇的星球上,坚定地创造了生命的颜色。它饱经了岁月沧桑,看惯了世态炎凉。胡杨作为最后的留守物种,在地球上最为残酷的环境里,精辟地诠释了生命和生存的价值。

有人说:胡杨的悲壮在于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

我不相信胡杨会千年不死,死后会千年不倒,倒后会千年不朽。但是,看那树木年轮,看那岁月印痕,看那苍劲和沧桑,胡杨百年不死、百年不倒、百年不朽确是一定的。

登高远眺,金秋的胡杨林,令人心旷神怡。落日苍茫,晚霞一抹,胡杨由金黄色变成金红,最后化为一片褐红,渐渐地融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一夜霜降,胡杨林如枫叶一样火红,像在熊熊燃烧。而每一棵高大的胡杨树冠,间或又有浅绿、淡黄的叶片在闪现,错落有致,色彩缤纷。

寒冬季节,胡杨金黄的叶片,飘飘洒洒落到地面大地铺上了金色的地毯,辉煌而凝重。

有诗人说:胡杨以顽强的生命耸立于沙漠之中。不畏风云变幻、狂风肆虐、酷暑严寒、岁月孤寂,傲然屹立在天地之间。用缠绵的痴情、炽热的爱恋、坦荡的忠贞把一生献给戈壁沙漠。生的伟岸,千年不死;死的壮美,千年不倒;倒的凝重,千年不朽。是黄沙大漠的英魂,是中华民族的象征。

胡杨生长的地方,位于我国西北边陲,属典型的北温带大陆性干旱、极干旱荒漠草原气候。夏季高温近摄氏50度,冬季气温降至零下40度无霜期只有半年时间年均降水量仅为30毫米。年均8级以上大风40多天并常伴随沙尘暴横扫全境。

便如此,胡杨依然春天奉献一片翠绿,秋天捧出一片金黄它秉持一生的理想与追求,实践着对生命的渴望哪怕狂风大作;哪怕干旱无雨;哪怕雪花漫天;哪怕死期将至。不肯低下高的头颅和高贵的身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任凭时光煎熬,岁月侵蚀。

胡杨坚定不移把生命之歌绽放在沙漠深处。它像打不垮的勇士斗志昂扬的王者。有着铮铮铁骨,有钢一般的坚韧性格,就连时光老人也奈何不了!

一树参天万顷雄浑。一树遒劲万倾苍悲。

散落在近百平方公里的沙漠胡杨及其枯木它们或活着或死亡,或挺立弯曲,都像我们今天发朋友圈一样,都在向这个它们曾经来过的世界昭示一种存在。

它们有的仰天呐喊;有的低头静穆;有的残垣断壁;有的疲惫不堪;有的甚至面目狰狞声嘶力竭 还有的似龙腾虬蟠狂舞

胡杨忍耐、承受、抗衡、奋争、赤诚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感染感动着从它们身边走过的龙的传人。

胡杨的倒下也不是屈服、不是放弃、不是屈膝,不是向上苍乞怜。而是以另一种姿态,聆听生命脉动远去的脚步和声音。

年轮无垠,星空遥远夕阳下,我站在倒下的胡杨面前,抚摸着胡杨的斑驳陆离居然有一种观赏大美无言的华章落幕般的神圣。生出许多反省

胡杨在广袤而贫瘠、艰苦和恶劣的环境里生长,凸现了包容、洒脱、豪迈伟大。人类如果像胡杨那样读懂生活,保持蓬勃向上的定力我们的人生会精彩纷呈,释放光

胡杨防风固沙、滋润土壤、净化空气,保护着那片蓝天、白云和大戈璧。额济纳旗因胡杨林而声名鹊起。

有人为胡杨写诗道:

赐予的壮硕,男性健美化身。雄浑的昂首坚挺,让荒凉变得英姿勃发。

一生没有青绿山水相伴一世没有女人的温柔相陪我噙着心酸的泪问您,您欣然回答:“这没啥”!

与沙漠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您从不退缩,所向披靡哪怕死了,也站在那里纵是宇宙再怎苍凉

是的。只有在额济纳旗胡杨林,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价值及生存的不易。

在胡杨林看日出,李申和许多男人一样,萌生出巨大的冲动和莫名的亢奋。李申说:那种感觉爽快极了。

离开胡杨林,李申说,他把深深的思念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李申说:“我为了舒适和安逸随波逐流奴颜婢膝追逐铜臭来到城市。而胡杨仍然在那片土地上无声地默默坚守。”

其实杨树到处都有,遇霜也都一样美丽。秋日西部之行,一路都有杨柳细腰。只是戈壁的土地过于单调,只是胡杨形成了气候。所以显得耀眼和震撼,让人浮想联翩,让人诗兴大发。

胡杨其实就是杨树。因为它生长在胡人(匈奴)之地,并且具备了胡人坚韧的生存能力和品行,故名胡杨。

胡杨祖宗八代也没有想到,它居然能成为一种景观,成为当地红极一时的旅游项目。整个秋冬甚至是一年四季,能够每天吸引那么多人来,从吃住行到拍照留影,把大把的钞票撒在这块土地上。

关于这一点,胡杨林没有想到,当年挥锹铲土而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知青”们也没有想到。

“知青”们聊以慰藉的是,历史记住了他们。历史在放大他们的蹉跎岁月,复制他们印制在大地上的足迹。

后记:《戈壁胡杨》到这里本来完成了。人们会遁着前人的足迹,继续纷至沓来。不论是妖娆抑或苍劲的胡杨林,会被厌倦了水泥方仓的游客尽收眼底。

可是,20211011一对上海夫妇在嘉峪关的核酸阳性,却让包括甘肃金塔和内蒙额济纳旗胡杨林在内的三省的无数个城邦了暂停键!也让央视出尽了甘肃银川”这样无知或粗心造成的洋相。

我的出行健康码也一度变成了令人窒息的黄色。我烦透了这个多事之秋!

曾经抵挡了匈奴金戈铁马的巍峨雄关和厚重城墙,没能阻挡住这对病毒携带者旅游的脚步

教授夫妇足迹所至的所有景区关闭。沿线孩子停课全员在冷风中排队核酸……

寂寞千年的胡杨和嘉峪关恢复了寂寞,丝绸之路在寒风中无助地颤抖

2021.10.22深夜

作者简介:郭健,国家一级作家、金城文化名家、政府采购专家、著名社会活动家、兰州好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学士、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硕士、兰州大学敦煌学荣誉博士。省记者协会副主席,西北民族大学并甘肃政法大学客座教授,中国人民大学校友会顾问,炎黄子孙文献社社长。甘肃丝绸之路协会外联部部长,中书协“作家行草当代甘肃第一人”。甘肃渭河源大景区开发首席专家。当过农民、工人、记者、编辑、教授和国家公务员,任过报纸总编辑和行署副专员。因长篇小说《蒹葭苍苍》和记录甘肃建设成就的大型报告文学丛书《当代中国》(8部320万字)而著名。是敦煌文艺奖和金城文艺奖获得者。有“甘肃文化产业第一人”和“新闻战线常青树”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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